铜马
铜马
Last edited 2022-9-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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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p 21, 20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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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容恪
慕容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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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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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p 21, 2022 02:48 PM
*没头没尾的短打。
* 最开始也有过荒唐情事:两个少年人,被天然的情欲摆弄着,伸手去摸索对方的要害,片刻之间就泄在兄长手中。慕容儁翻过身来将他压在身下,抚摸弟弟瘦削的肩胛和手臂,情难自抑,将进入时他忽然痛苦地哀吟起来,慕容儁从那种失控的激情里乍然清醒过来,停止了动作:“疼么?” 少年点头又摇头:“是膝盖疼。”
那是在长高。兄长道。伸手覆住他凸起的膝骨,掌心温热。后半夜里他们和衣而卧,到底没有迈出那一步,想起来几乎有些失落的庆幸。
生长痛之苦折磨他数年之久,一度让人夜不能寐,造物的手拨弄着他的躯体,将关节捶碎又重组,如同死亡一样,全然不由人的意志。那正是进学的年龄。远徙辽东避难的汉人文士,多少在高大的少年人面前有些发怵,导致他不得不学会示人以更加温和无害的神态。而阵痛在十五岁戛然而止,与之相伴,燕王也终于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儿子。
升平元年,慕容恪从驻地回到蓟城,在东掖门外看到耸立的铜马像。铜像落成后几个月,那匹四十九岁的骏马在蓟城马厩寿终正寝,铜马边的石碑上铭刻着君王亲作的铭文。——当年棘城之战,赵兵围城,攻势甚急,燕王一度想要弃城而走,马厩里赭白色的骏马却呜咽哀鸣,不肯迈蹄,事亦作罢。石氏撤兵后慕容恪率两千骑追击,斩首数万,伏尸十余里,再往后,中原局势天翻地覆,非当时可料。
入觐议事之后,天子照例留他说话。唯独在这位弟弟面前,慕容儁能卸下那种严峻的威仪。
繁琐的政务,关东的流民和强盗,北方的边防部署,中原的劲敌,频繁不安的惊梦,反复的疾病。他说起夭折的太子,有一双狭长的眼睛,端粹持重,他从那之间窥见自己少时的轮廓,感觉到稍稍的欣慰,但那孩子又悄无声息地离去,像一支箭射向了虚空,杳无回音,僧人与萨满巫师也不能带来阴间的消息。君王念起自己新作的文章,骈四俪六里嵌入古老的典故,连珠缀玉,汉人的文字如同某种精巧的器物,可以陈设千年而不朽——这种游戏是天子公事之余最大的消遣。
“俟河之清,人寿几何。”念到这一句时他忽然停下来,有些尴尬地看着对面的倾听者。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君王掩饰地问道,避开对方的眼神。
“听起来很孤独。”慕容恪如实答道。
这真是毫无意义的文学评价。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衷诗赋的人,长年军旅生活消磨了精力与情调。他无端想到城门外的铜马,以及战场上累累的白骨与肢体。青年人曾身当矢石,面色如常地在乱军中斩下那柄带血的旗纛。
对于生死,他抱有一种审慎的态度。治军时宽松爱人的作风,令年长的将领们都看不过去,三番五次委婉劝诫,“慈不掌兵”。他总是一笑置之。
生命是珍贵的:城门前巍峨不朽的铜像,不如厩里悲鸣的骏马。和会悲会喜的人比起来,玉册上美好的谥文,史书上煌煌的功业,是如此不值一提。博山炉的烟雾里,兄长俯下身来克制地吻他的眼睛,旋即若无其事地起身,握着手送他到宫门外,目送他离开:他们已经到了不能为这种事无所避忌的位置上。
那种孤独,像一种声音在岩壁之间的回声,多年以后仍回荡不绝。一想到一生当中来不及做的事情,便觉得铜马也铮铮哀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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