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后，曹氏才从娘家省亲回来。曹氏素来寡淡不过问家事，连她为何与男人龃龉也不知。还一味将好言劝她，姐姐，他一年倒有七个月在外面打仗，说不准哪日就丢在外头，你便当个依靠，凑合过日子，有甚么忍不了的事？她是识大体的人，虽性情刚硬不能屈就，事关主家的丑事，到底不敢宣扬，只能任秘密烂在腹中。 日子照常地过。如鲠在喉，人可以不说，却不能假装刺不存在。几年以后她和男人因为某件琐碎小事发生口角，女人在情急之下旧事重提，话刚刚出口便后悔。——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。男人忽然失控，激动之下抄起马鞭。小名二十三的孩子扑过来将父亲拖住。她披头散发，手臂上还有一道流血的鞭痕，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体面：“好啊，原来你跟他还没断。等着瞧吧，你们两个不会有好结果的！” 伤口能恢复，但他们之间夫妻恩爱之情，早已经尽了。有一次，一个姓周的术士到家里，看见男人，惊呼：“指挥使来日能做镇州节度使。”她那时正从门后走出来，相面的术士很是机巧，见状便道：“我看这位夫人将来必有贵子。”夏氏抬起头来冷笑道：“什么贵子！我不会替他生儿子的，别说镇州节度使了，做皇帝我也不稀罕。” 过几日，男人低头找她认错，关系有所缓和，但她一度不愿丈夫同寝。这种执着是爱是恨，有何必要，连她自己也茫然了。后来的事，也几件值得一提。其一，小晋王嗣位以后很有些手段，平燕收魏节奏之快，李嗣源几乎连年在外征战，军职官衔一路上升。夏氏懒得去想其中故事。其二，小晋王近年宠爱歌女出身的刘氏，颇为之神魂颠倒，打仗也带在身边，这女人还诞下了君王的长子。夏氏凭借直觉猜测，李嗣源和小晋王之间，某种意义上，大概是“断了”。 旧事至今已经近十年，曾经说过的狠话也不做数了。此后，她生育了两个儿子。幼子小名菩萨奴，模样肖似父亲的英武，人人说看着有几分贵气。夏氏却没有亲眼看到孩子长大成人的福寿。她病逝在天祐二十年，没有受大苦楚，发病很快就过去了，称得上善终。那一年里，小晋王在魏州登坛受册。后来的故事，非她所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