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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p 24, 20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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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存勖
李嗣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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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末五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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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p 26, 2022 05:10 AM
红鸳帐里,女人鬟髻松散,金钗横斜,附在君王耳边控诉:“大娘子欺奴。”小晋王奇道:“怎么个欺法?”她道:“我那日听韩娘子和伊娘子说我是狐媚淫妇。”小晋王懒洋洋地靠在绣枕上叠着腿,口没遮拦地说:“你不是淫妇么,嗯?”
刘氏柳眉倒竖,嗔道:“我和殿下夫妻一场,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,怎么就成了奸夫淫妇?”
小儿女在床榻上打闹,到日上三竿才拖拖拉拉地起床。年少的妇人坐在妆镜前,任侍儿梳理云鬟:“才回来几天,又要走了。殿下便不想我么?”小晋王系好腰间佩剑,心不在焉随口答道:“怎么不想?”
刘氏背对着他,从容道:“那么,带我去魏州如何?”李存勖一愣,几乎下意识道:“不行。”
刘氏挑眉道:“怎么不行?难道大王魏州营里,还藏着个夹寨夫人?”
小晋王喜欢看她拈酸吃醋,竟真做主将她抱到马上带出太原,晋阳的女眷们气得流泪,却也无可奈何。
女人要去魏州倒不是真因为思念丈夫。她是魏州成安人,幼年离家就再没回过邺城。乾祐三年,李克用攻魏州,拔成安。大旱连着兵灾,家中颗粒无收,父亲用箩筐挑着五六岁的女儿,到军营间贱卖。杀人吮血的蕃兵买女人从来不看年纪,好在买下她的是晋王身边的阉官,转手将女孩当做礼物献给了晋国夫人,阴差阳错而有今日之富贵。
幼年时的饥饿像烙印一样刻在女人的灵魂里,那是酒馔佳肴、宝货锦绣不能填补的空虚与灼烧。美貌的妇人拥金饰翠,走过故地的街巷和田野,她曾被魏州抛弃,如今却是这片土地的女主人。丘陵冷峻,村庄萧瑟、州民神情好奇而畏怯。没来由地失望与无聊涌上女人心头。
归城回府时变故突生,一位衣着邋遢地黄须丈人忽然冲到路中央,激动得口齿不清,护卫的军士将老叟拖开,那老者终于急切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玉娘是我女儿呀!”
这老叟是成安县的一个推衙,坐在魏府公署上,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泪的诉说当时的情状:错不了的,老翁怎么忘得了自己女子的模样?当日是先大王驾幸成安……晋王在营中未归,女人端坐堂上,一阵天旋地转,嫌恶到反胃,令僮仆将老叟拖出去赶走:“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儿,我父亲早让乱兵砍死了!骨灰都烂地里了!再来撞骗,教你跟他死得一样。”
李存勖回来以后听说这事,笑得直不起腰:“这要是改成戏本,肯定有意思。——就叫『刘推衙访女』。”刘氏瞪了没心没肺的丈夫一眼。李存勖问:“那真是个骗子?”刘氏吹灭床前的蜡烛,垂着眼睫幽幽道:“要真是个骗子,我就认下了。”
小晋王咂舌道:“打跑生身父亲,到底有悖伦常,留人口舌之柄。”女人在黑暗中轻佻地勾住对方的脖颈,伸手解开对方的衣衫,话锋一转:“喔,那殿下同义兄弟上床,算不算有悖伦常?”李存勖惊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他自诩做事滴水不漏,戒备森严,军中都少有人知道他和李嗣源的私情,何况刘氏居于州府,并不能常常相见。
刘氏笑嘻嘻道:“我那日去陪殿下劳军……”她贴在君王耳畔,呵气如兰,嘴唇擦过对方鬓角,“像这样同殿下讲话时,他在旁边看着,眼神像恨不得总有一日要杀我似的。”小晋王被撩拨得头脑发热,比往日在床上更加勇猛,雨销云停时才想起来问道:“真有此事?你惯会说好听话骗我。”
女人侧身端详丈夫英俊的眉眼,唇齿交缠:“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?我父亲的事不也同殿下说了么。咱们之间没有秘密。——殿下,咱们是一类人。”
小晋王和她一样,患着不可解的饥与渴,倾尽江海也不能平息空虚的业火。刘氏与李嗣源不熟,那位将军以寡言冷淡著名,不像易于相处之人,不知如何同小晋王牵扯出一段孽缘。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威胁不到她的地位,且欣赏小晋王患得患失,不失为一种乐趣,刘氏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出谋划策好言解劝:“男人嘛,不要逼得太紧……”
同光四年,兴教门之变,她听说天子中流矢,立刻带上金银细软,和申王与卫士们逃出洛阳。元行钦风尘仆仆追上她,向她陈述天子的死讯。那男人愤怒于她的无动于衷:“你和他夫妻二十年,果真一点情意也没有吗?真是全无心肝。”刘氏噗嗤笑出声来:“……你以为他稀罕你的情意?”他们结伴同行,互相冷嘲热讽。与此同时,叛军已入洛阳。